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胰胃外科副主任医师 徐泉

老马是我的一个老病人，因为几年前做过胃癌手术，所以一直关心胃癌相关的科普。这次复查，他眉飞色舞地告诉我：“我最近看了不少节目，总算是搞明白了，原来我得胃癌是因为我有幽门螺旋杆菌感染。我一定要把细菌消灭掉。听说吃西药很伤胃，我找了找其他的方法。嘿，我在XX电商上发现了一种能杀死幽门螺旋杆菌的牙膏，评价都很好，试了试效果还真不错，您也用用吧！”

这让我颇感兴趣，也赶紧上网搜索了一下，此类的牙膏产品还真不少，每支价格在50~150元，是普通牙膏价格的数倍至十几倍。是否真的有效呢？我们来研究一下。

幽门螺旋杆菌引起口臭

幽门螺旋杆菌的发现是20世纪医学界的一项伟大成就。1982年，澳大利亚科学家罗宾·沃伦和巴里·马歇尔在胃黏膜上成功分离和培养出一种细菌，将其命名为幽门螺旋杆菌（HP），并且发现这种细菌与慢性胃炎、消化道溃疡、胃癌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。因为这一发现，两位科学家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及生理学奖。

之后的研究发现，幽门螺旋杆菌不仅寄生于胃黏膜，还可以在口腔内生长，特别是在牙菌斑里含量很高。因此患者感染这种细菌后的一个显著表现就是顽固性口臭。

牙菌斑或是病菌“老巢”

幽门螺旋杆菌在全球范围内的感染率高达60%，大部分无症状患者无需进行治疗。对于有临床症状并需要治疗的患者，目前已经有一套相对完善的HP根治方案，即包括质子泵抑制剂（PPI）、铋剂以及两种抗生素在内联合使用的四联疗法。

但是，一部分患者在正规足量的抗HP治疗后，虽然胃内的幽门螺旋杆菌已被根除，但细菌仍可能继续在口腔中存活。研究发现，牙菌斑中HP的数量和密度远远高于胃黏膜内。因此，口腔可能是幽门螺旋杆菌更加不易攻破的“老巢”，是HP根除后再次出现复发或者感染的潜在来源。

有难题就会有研究。牙菌斑是一种细菌性生物膜，不容易被肉眼看到，但确实是细菌的聚集地。平均1毫克牙菌斑中含有数亿个细菌，其中当然也包含幽门螺旋杆菌。细菌和细菌之间形成一种相互连接的骨架，彼此相互保护，阻碍抗HP药物在口腔中发挥杀菌作用。于是科学家们开始调整进攻方向，在常规抗HP治疗的基础上，尝试使用益生菌、乳铁蛋白和中药植物提取物等，希望能进一步攻克敌人的堡垒。但目前这些研究还都没有取得满意的效果。

有焦虑就会有商机。幽门螺旋杆菌感染如此普遍，又能导致疾病，诸多口腔护理商品的厂家抓住了公众这种广泛的焦虑情绪，在他们的产品中加入乳铁蛋白、溶菌酶、乳清蛋白、壳聚糖等成分，推出了号称可以清除口腔内幽门螺旋杆菌的产品。

没有宣传的那么神

我们来看一下清除幽门螺旋杆菌的牙膏和普通牙膏的介绍，不难发现前者大多添加了一种主要的功效成分——乳铁蛋白LF。乳铁蛋白并非一种最新的研究成果，其早在1938年即被人们发现，是一种具有多种生物学功能的蛋白质，在牛乳、人乳中普遍存在。它不仅参与铁的转运，而且还具有抗微生物、抗氧化、抗癌、免疫调节等功能。

对于乳铁蛋白是否具有抗HP的作用，我们检索了相关的学术文献。在国内权威的万方数据平台上，我们仅检索到乳铁蛋白和幽门螺旋杆菌的若干项专利，并没有检索相应的论文报道。在国际论文检索平台PUBMED上进行检索，发现从上世纪90年代起，就有一些文献报道，乳铁蛋白可以通过结合铁离子，夺取HP生长所需要的铁，阻止HP在胃内定植，还能减少细菌数量，有一定的抗HP效果。

但同时我们还检索到一些不支持上述结论的文献。甚至在一些实验研究中，乳铁蛋白不仅没有抑制幽门螺旋杆菌的生长，反而有助于这种细菌在胃内的持续生长。特别引起我们注意的是，连幽门螺旋杆菌的发现者巴里·马歇尔教授发表的一项实验结果也认为，乳铁蛋白对幽门螺旋杆菌的生长没有抑制作用。

所以，这些牙膏的功效没有宣传的那么神奇，只靠这种牙膏是无法根治幽门螺旋杆菌的。如果需要进行根除HP的治疗，最靠谱的办法还是前往正规医院的消化内科和口腔科就诊。毕竟，如果牙膏有用的话，还要医院和医生干什么呢？

好好刷牙比“高级”牙膏更有效

要想清除幽门螺旋杆菌，口腔清洁是关键，其主要作用在于去除和防止牙菌斑的形成。坚持每天早晚两次，每次3分钟左右的刷牙，有助于清除牙齿表面的食物残渣、色素。同时，不能只刷牙齿外面，里面及咬合面都要刷到。要顺着牙齿上下刷，而不是左右横刷，因为这样不但刷牙效果不佳，也容易破坏牙齿表面，使牙齿变得敏感。同时，对于刷牙刷不到的死角，使用牙线、抗菌漱口液等措施也是很好的补充。

对于合并的龋齿、牙周病等其他口腔原发疾病，也需要进行积极的治疗，以消灭口腔中藏污纳垢的场所，让幽门螺旋杆菌无处可躲，束手就擒。